陸榟楓的車子緩緩停在路邊。

“雲落，上車。”

“哦，好。”

沈雲落答應著卻仍有一絲猶豫。

陸榟楓微微一笑，繞過車頭親自為她打開車門。

“沈小姐，請上車吧。”

沈雲落勉強地一笑。

自從他上回莫名其妙的表白了心跡後，沈雲落就一直在刻意地回避他。可今天這事關星醉，讓沈雲落不得不重視起來。

“榟楓，我們這是要去哪裏？”

她看著車窗外快速閃過的建築物問。

“這裏太鬧了，帶你去個安靜的地方吃飯。”

車子漸漸遠離了市中心，也遠離了人群的喧囂。很快便開進一個圍著水泥圍墻的露天停車場。

“這裏是……”

前方不遠有一個圓形的建築物。

“我好像來過這裏。”

“什麽好像，當然來過啊。”

陸榟楓啞然失笑。

“以前在學校時我們不是最喜歡周末到這裏打球嗎？”

“哎呀，真是的。”

那圓形的建築正是羽毛球館。

“怎麽都忘了。那會兒我們每周都會來一次的，這都多少年沒來了。”

“多少年了？你現在太懶了，上回跟老袁他們一塊兒來，還問起你呢。”

他說的老袁是大學同學—袁志。

“你怎麽沒叫我？”

陸榟楓臉上露出一個戲謔的笑“沒叫嗎？一次都沒叫過？”

沈雲落側頭回想，不由也跟著笑了。

“是是是，叫了，是我不好。下次再來一定要叫我啊。”

陸榟楓突然放低了聲音“下次，你會跟我一起來嗎？”

他的聲音幾不可聞。

“這裏有飯吃嗎？我不記得有餐廳啊。”

沈雲落佯裝沒有聽到，扭頭去找飯店。

陸榟楓知道她不想多談，率先往球館的方向走去。

“藍天球館”。

圓形的球館上方聳立著熟悉的牌子。

那是多麽遙遠的過去，每周一次的例行放松就在這所球館。這裏有多少他們留下的歡笑，又有多少他們揮灑下的青春的汗水。

“右邊新建了游泳館旁邊是網球場。”

陸榟楓指了指不遠處。

沈雲落順著他的手指看去，遠處的坡上一抹嫣紅。

“坡上……什麽時候種了這許多梅樹？”

“前年吧。那邊原是一片空地，前年在山坡上載滿了梅樹，坡下梅林圍繞著的就是網球館。餐廳就在網球館旁邊。”

羽毛球館與網球館之間的草地上有一條石板鋪就的步道，沿著步道前行了約五百米的距離，出現了一座青磚灰瓦的建築，外面圍了一圈竹籬。離著還有一段距離，就聞見一股淡雅的香氣。沈雲落腳步微一停頓。

“那裏有臘梅花？”

低矮的竹籬間隱約可見點點碎金點綴其間。

跨進門去，那點點碎金便還原成一朵朵杯狀的小花，金燦燦地耀著人的眼。沈雲落忍不住伸手去撫那透亮小巧的花瓣，那香氣便隨著人的呼吸直沁入心裏去了。

“有客人來了，有客人來了。”

尖細的叫聲嚇了沈雲落一跳。

餐館的廊下竟掛著個鳥架，一只渾身雪白的鸚鵡在上面煞有介事的走來走去。

沈雲落不由失笑“這是哪來的白衣仙女在迎客？”

“它可是仙童，不是仙女哦。”

有人笑答。

沈雲落一楞。一個高個男子正倚在廊柱旁望著她笑。

“許樾，你也在？”

身後的陸榟楓張開雙臂打算給他一個熊抱，卻不料對方懶洋洋的伸直手臂抵在他的胸口。

“我是直男，你的基情還是留給你的表哥吧。”

陸榟楓變掌成拳擊中他的胸膛。

“你才基情呢。什麽時候回來的？跟淩墨聯系過了？”

“昨天剛到，今天過來看看我的產業，沒想到就碰見你了。”

許樾沖沈雲落努嘴“先別說我，不介紹介紹？”

“哦，這是我同學沈雲落。雲落，這是我的發小許樾。”

“發小？你的發小我怎麽不認識？”

沈雲落落落大方地伸出手去。

“你好，發小。”

“哎，他的發小你都認識？不簡單啊，同學。”

許樾調侃道。

沈雲落自悔失言，不由臉上騰起一片紅雲。

“好了，別取笑她，她跟不熟悉的人不習慣這樣玩笑。你個糙漢子別把人嚇壞了。”

陸榟楓很自然地把手搭在沈雲落的肩上。

沈雲落的臉色微微一變，假做去看鸚鵡偏過了他的手。

“這鸚鵡好漂亮，你養的？”

陸榟楓的手一時失了倚靠，人也不覺往前一傾。

許樾看著二人有趣卻不點破，順著沈雲落的話答“是我妹妹的，她讀大學去了。”

“妹妹的，妹妹的。”

鸚鵡突然又聒噪起來。

沈雲落笑“它倒是什麽都知道。”

許樾招呼二人“我們進去吧。廚師的菜也準備得差不多了。”

他對著沈雲落一鞠躬做了一個“請”的手勢，引得沈雲落又是一陣笑。

這是一個三進的四合院，程“回”字形，兩邊回廊環抱，回廊後便是一間間的包廂，一些長得高大的梅樹竟從墻外將枝杈伸了進來。許樾領著二人直直地往後走，到了盡頭往右手一拐，這裏竟又有一個小小的院落，院中堆砌著一座假山，旁邊不知從哪裏引來的水砌了一個小小的池子，池中幾尾金紅的鯉魚，不畏嚴寒地在水中游弋。池邊幾株臘梅爭相勁放著團團黃色的花朵。

“喜歡嗎？”

看到沈雲落兩眼放光，許樾問。

“嗯，誰能想到這裏竟別有洞天？還有那麽多梅花，這個設計師是有多喜歡梅花啊。”

“倒也不是多喜歡，只是，他幾乎對所有的花粉過敏，唯獨對梅花免疫。奇怪吧。”

許樾把手放上樹幹上。

“過敏？”

沈雲落擡起頭“你說的設計師是……淩墨？”

“你怎麽知道？榟楓，你這個同學真是聰明絕頂啊。”

許樾撫掌大笑。

“好了，我都餓死了，快讓人上菜吧。”

陸榟楓一臉的不愉快。

上齊了菜，許樾卻站了起來。

“你們先吃，我外面還有些事請沒做完。”

他指指陸榟楓。

“你等著我，好多話跟你聊呢。”

陸榟楓應付地笑一笑。

看他走遠，沈雲落才問“他跟你是發小，怎麽又認識淩墨呢？”

“他是淩墨的同學。”

沈雲落一楞。

“你們的關系怎麽那麽覆雜啊？”

“其實也沒什麽，他的父親跟傅叔叔是很好的朋友，後來他也去了英國留學，就跟淩墨成了同學。”

“哦。”

沈雲落點頭，她記起淩墨曾說過自己有雙學位，其中之一就是建築師。

“來，這是你喜歡吃的醋魚，我專門囑咐廚師給你做的。”

陸榟楓不停地給她布菜。

“榟楓。”

沈雲落突兀地叫了一聲。

陸榟楓停下手裏的動作，擡頭看著她。

“那個……你不是說，有什麽事要跟我說嗎？”

屋裏沒了許樾，頓時感到冷清不少。

“嗯，還是先吃飯吧，吃完了再說。”

“還是現在說吧，我有點不放心，你不是說這事跟星醉有關嗎？”

沈雲落低頭擺弄著筷子。烏木的筷子在燈下泛著油油的青光，拿在手裏沈甸甸的，直墜得一顆心也晃晃悠悠的落了下去。

“雲落，從什麽時候起，我們都不能好好坐在一起吃一頓飯了？”

沈雲落只裝著沒聽到他的話，眼睛卻瞟到窗戶上。薄紗的窗簾天青色的，倒跟外面的天空一個顏色。此時，屋裏寂靜無聲，那臘梅的暗香似有還無的在空氣中氤氳著，一時沁入鼻息，一時襲上心頭。撩撥得心緒也難以安寧。

“我們現在不就是坐在一起吃飯嗎？”

靜默許久，她臉上終泛起一個笑。

“究竟是星醉出了什麽事？可以說了麽？”

陸榟楓微微嘆氣。

“其實也沒什麽，那天我去一家會所打球，無意中看見她跟了一群人在喝酒，呃，都是些在商界有頭有臉的人。”

“哦，那是跟淩伯伯一起去的吧。”

沈雲落不以為意地說。

“不是，是跟她們團長去的。”

“團長？芭蕾舞團的領導？”

沈雲落收回目光看他。

陸榟楓點頭。

“你的意思是，她們團長帶著她去應酬？為什麽？星醉一貫最討厭喝酒應酬的事。”

“我想大概跟舅父有關。”

陸榟楓說得有些掙紮。

沈雲落眨了眨眼，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“舅父”指的就是淩傲北。

“他們怎麽了？”

“你不知道嗎？舅父跟星醉已經斷了關系了。”

沈雲落微張嘴。

“我……不是很清楚，星醉的事，我不太過問。”

她心中一片迷茫。

“榟楓，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，我會好好問問她。”

陸榟楓微微一笑。

沈雲落一口口吃著菜，都是平素愛吃的。多年的交情，陸榟楓很清楚她的喜好。

天色漸漸暗淡下來，聽得見外面起了一陣喧囂。許樾不知什麽時候回來了，正在外面的院子裏迎客。

“榟楓，我吃好了，你呢？”

沈雲落本不想催促，卻看著天色漸晚，心中不由焦急起來。

“你，很著急回去嗎？”

陸榟楓好整以暇地倒了杯茶。

“著急，那也不是。只是……”

“哎呀，太好了，你們還沒走。”

許樾清亮的聲音嚇了沈雲落一跳。

他換了一身黑色的西裝，拉開陸榟楓身邊的椅子坐了下去。

“怎麽不喝酒？”

他樂呵呵地看著兩個人。

“開車呢，喝酒。”

許樾的好情緒瞬間感染了陸榟楓，他坐直了身體。

“對啊。沈小姐，你喝點？”

沈雲落尚未答話，陸榟楓已搶著說“她不會，半杯就醉了。”

“真的？”

許樾的眼裏閃出好玩的神色。

“菜怎麽樣？還合胃口吧。這個廚師是我從上海挖過來的，他的杭幫菜最拿手。”

“嗯，醋魚很好吃。”

沈雲落笑著說。

“那就說，只要美女喜歡，我這個大價錢挖回來的廚子可就值了。”

“今天真是謝謝了，不過我該回去了。”

雖然知道這樣很突兀，可沈雲落始終記掛著星醉的事。

“要走了？”

許樾看向陸榟楓。

“她家裏有些事要處理。”

陸榟楓站起身來。

“我們改天再約吧。”

許樾知道不好再挽留便將二人送到停車場。

“我要在國內待一陣子，改天約你和淩墨喝酒吧。”

許樾隔著車窗跟陸榟楓說。

陸榟楓卻不置可否的微點一點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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